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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2年图书馆读书征文三等奖:《生之坚韧》

2012年06月20日

获奖评语:活着,为什么?人类似乎无解的问题。读余华的《活着》,生有所息,生生不息。作者的解读是: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,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。

生之坚韧——读余华《活着》

蔡颖杰(华侨大学机电学院10工业设计)

“我爹嘿嘿笑了几下,笑完后闭上了眼睛,脖子一歪,脑袋顺着粪缸滑到了地上。”——福贵的爹死了。

“老全说完这句话,过了没多久就死了。”福贵充军时的好友死了。

“家珍什么也不说,就是泪眼汪汪地看着我,我也就知道娘到什么地方去了。我站在门口脑袋一垂,眼泪便刷刷地流了出来。”——福贵的娘死了。

“"我儿子还活着吗?"他摇摇头说:"死了。"”——福贵的儿子有庆死了。

“我的一双儿女都是在生孩子上死的,有庆死是别人生孩子,凤霞死在自己生孩子。”——福贵的女儿凤霞死了。

“她捏住我的手后来一松,就瘫在了我的胳膊上。”——福贵的妻子家珍死了。

“他们看到二喜时,我的偏头女婿已经死了,身体贴在那一排水泥板上······”——福贵的女婿万二喜死了。

“苦根是吃豆子撑死的,这孩子不是嘴馋,是我家太穷······”——福贵剩下的唯一一个亲人,他的外孙苦根死了。

死了,死了,死了,都死了。但福贵还活着。

刚读完《活着》后我有一个困惑,在父母妻儿都死后,特别是在孙子吃多了福贵给他煮的豆子撑死后,为什么福贵不至于绝望,不一死了之?——反正也没有什么好牵挂了。福贵怎么不去死呢?在举目无亲之后,生活因为贫穷像农民种不出金子的土地一样贫瘠无趣。——这样的生活,对于一个已经六十几岁的老人,有什么好留恋的,又有何意义?

纵观主人公福贵的一生,年青时代浪荡,因为赌博输掉了家产,一贫如洗;过后被国民党强征入军,有幸归来后迫于生计,劳苦持家;接着丧子丧妻到最后孑然一身,他买回了一头因为年老即将被宰杀的老牛,回归土地务实生活,静度余生。

——这样一概括,亲人的离逝看上去就是福贵广阔人生岁月中的一小部分经历而已。于是我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福贵可以独自“苟活”下来了。

是我低估了人对苦难的承受能力了吧。

小说里福贵有这样一句话:

“我全身都是越来越硬,只有一个地方越来越软。”

“我听后不由高声笑起来,朝他耷拉下去的裤裆看看,那里沾了几根青草。他嘿嘿地笑了一下,很高兴我明白他的意思。”

——读到这里我像福贵一样嘿嘿地笑了,但我窃以为,越来越软的,是心。

在岁月的打磨下,经历太多人事悲喜,心变软了,因而愈加坚韧起来,富有弹性。如同一只像皮球,无形的生活的苦难压下去,它条件反射般凹下去一小块盛眼泪,随即就把苦难弹开,然后恢复原状——有了眼泪的滋养,心又坚韧了一层,更有弹性——继续好好地活着。

活着的意义是什么?我想谁都无法给出一个标准答案。或许真的如同余华本人在序言里说的那样: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,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。

书里福贵和老牛(也叫福贵)一起耕地的场景让我特别动容。

犁田的老牛或许已经深感疲倦,它低头伫立在那里,后面赤裸着脊背扶犁的老人,对老牛的消极态度似乎不满,我听到他嗓音响亮地对牛说道:

做牛耕田,做狗看家,做和尚化缘,做鸡报晓,做女人织布,哪头牛不耕田?这可是自古就有的道理,走呀,走呀。

疲倦的老牛听到老人的吆喝后,仿佛知错般地抬起了头,拉着犁往前走去。

我看到老人的脊背和牛背一样黝黑,两个进入垂暮的生命将那块古板的田地耕得哗哗翻动,犹如水面上掀起的波浪。随后,我听到老人粗哑却令人感动的嗓音,他唱起了旧日的歌谣,先是咿呀啦呀唱出长长的引子,接着出现两句歌词——

皇帝招我做女婿,路远迢迢我不去。

因为路途遥远,不愿去做皇帝的女婿。老人的自鸣得意让我失声而笑。可能是牛放慢了脚步,老人又吆喝起来:二喜、有庆不要偷懒,家珍、凤霞耕得好,苦根也行啊。

······

——”老人高兴地笑起来,他神秘地向我招招手,当我凑过去时,他欲说又止,他看到牛正抬着头,就训斥它:

你别偷听,把头低下。

牛果然底下了头,这时老人悄声对我说:

我怕它知道只有自己在耕田,就多叫几个名字去骗它,它听到还有别的牛也在耕田,就不会不高兴,耕田也就起劲啦。

老人黝黑的脸在阳光里笑得十分生动,脸上的皱纹欢乐地游动着,里面镶满了泥土,就如布满田间的小道。

在小说快要结尾的地方,又出现这样一场景:

老人说着站了起来,拍拍屁股上的尘土,向池塘旁的老牛喊了一声,那牛就走过来,走到老人身旁低下了头。老人把犁扛到肩上,拉着牛的缰绳慢慢走去。

两个福贵的脚上都沾满了泥,走去时都微微晃动着身体。我听到老人对牛说:

今天有庆、二喜耕了一亩,家珍、凤霞耕了也有七八分田,苦根还小都耕了半亩。你嘛,耕了多少我就不说了,说出来你会觉得我是要羞你。话还得说回来,你年纪大了,能耕这么些田也是尽心尽力了。

老人和牛渐渐远去,我听到老人粗哑的令人感动的嗓音在远处传来,他的歌声在空旷的傍晚像风一样飘扬,老人唱道——

少年去游荡,中年想掘藏,老年当和尚。

在以上两个场景里,我清楚地看到了老年的福贵的活着。是这样的淳朴又富有生息。“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,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。”

“我知道黄昏正在转瞬即逝,黑夜从天而降了。我看到广阔的土地袒露着结实的胸膛,那是召唤的姿态,就像女人召唤着她们儿女,土地召唤着黑夜来临。”

天黑了。小说结束在这样一片静谧祥和的叙述中。生有所息,生生不息。

我从何而来?我是谁?我将到哪里去?

我从土地来。我是活着。我将回到土地去。